——齐鲁医院抗战院长希荣德的故事

1947年齐鲁医院中外同仁之合影(前排左三为希荣德)。

希荣德夫妇在周村之全家福。

加拿大人白求恩支援中国人民抗战事业的故事因《纪念白求恩》一文而广为人知。殊不知,在山东军民抗战中,英国人希荣德也是位白求恩式的人物,他用他精湛的医术挽救了无数抗日部队与游击队伤病员的生命,抗战胜利后希荣德又重返中国山东,曾出任齐鲁大学附属医院代理院长。

英伦奇遇:爱丁堡济南女生洋插队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改革开放,英国爱丁堡大学迎来第一批中国留学生。

爱丁堡是苏格兰首府,在首府北郊有座圣安德鲁斯古镇。小镇上住着一位50多岁的女教师和她70多岁的老父亲。父女二人都曾在中国山东长期生活过,父亲汉名“希荣德”,女儿汉名“希如兰”。暑假期间希如兰雇了一名爱丁堡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做助手,帮她打字整理老父早年书信。闲谈时这名打字助手告诉她,爱丁堡有位山东来的女留学生。父女二人立即决定请这位女学生来家吃饭。

“啊,我的上帝,你就是张振湘博士的女儿!”原来,这位山东女生名张彦慧,来自泉城济南,实验中学“老三届”高中生,其父为“省立二院”副院长、著名心外科专家张振湘。张振湘1946年毕业于成都华西协和大学,与高学良为医科同班同学,当年两人同为齐鲁医院住院医生。正应了中国那句古话,千里有缘来相会。希荣德在英国家中巧遇中国故人之女,激动得手舞足蹈、热泪盈眶。随后他又赶忙询问高学良博士的情况。无巧不成书,在山东医学院校园,张振湘与高学良恰住前后楼,两家儿女为发小。张回答说高叔叔仍健在,现为省立二院妇产科主任。

于是中外老友在阔别30多年后又开始了互通音信。希荣德的风雨家书和抗战故事也逐渐浮出水面。

齐鲁往事:从传教医士到抗战志士

希荣德(1908—1985),英名罗纳德·詹姆斯·斯蒂尔,出生于苏格兰一个基督教新教家庭,父亲为浸礼会受命教长。1935年8月受英国浸礼会派遣,医学博士罗纳德携新婚不久的妻子来到中国。妻子是他剑桥大学的同学,英名格温妮丝·玛丽·约翰逊。到中国后,罗纳德取汉名“希荣德”,格温妮丝取汉名“张荣真”。他们的三个女儿都出生在山东周村,分别名为“希如梅”、“希如兰”、“希如莉”,寓意是像这三种花一样高洁美丽。

山东周村有座英浸会开办的复育医院。希荣德在这里任外科主治医师,并负责医院所有医疗工作。妻子张荣真先是在家料理家务,后到护士学校教授英语。周村是英浸会在青州与济南之间的传教中心。所以希荣德也经常奔走于青州和济南之间,与青州广德医院和济南齐鲁医院都多有业务往来。大女儿希如梅(罗丝玛丽)即于1936年11月30日出生于济南齐鲁医院。

希荣德在复育医院工作十分忙碌,每天都要收治各种外伤病人。当时没有抗生素,病人手术后,需在医院住上几周,伤口才能愈合。希荣德不仅挽救了许多病人的生命,并向医院申请减免了许多贫苦乡民的医疗费。复育医院有他两名中国同仁,齐鲁大学毕业生张曦华和张敬仁医师。希荣德夫妇在家中还雇了三名周村人,杂役老朱、厨子老高与保姆王大嫂。希荣德与他们亲如家人。夫妇两人经常请医院同事来家中吃饭,也常去看望周村其他乡民。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不久平津沦陷。宋哲元二十九军及东北军一部节节撤退至山东境内。当时“黄河保卫战”打了一个半月,山东部队损失惨重,曹福林、李汉章、展书堂的三个师牺牲过半。三路军总医院人满为患,许多伤员被转移至周村教会医院救治。希荣德即投入救治中国军队伤病员工作之中。12月25日日军兵临周村城下。希荣德置生死于度外仍坚持在手术台上。其日记中写道:“在手术室工作的中国护士,虽然就在窗口,仍然勇敢地站在她的岗位上,向医生递出每个必需的手术器具,不顾外面敌机在疯狂地轰炸,机关枪在扫射,护士们把楼上的病人转移到楼下躲避敌机轰炸。”

1937年战事爆发后,入院患者多是枪伤或刺刀伤,大多数人无法支付治疗费用。希荣德申请给伤病员提供了约300天的免费治疗。1938年1月至2月,希荣德和复育医院同仁共做了80多台手术,其中60多名患者都是枪伤或炸伤。

1939年后周村复育医院曾两度被日军勒令关闭。日本人指责希荣德协助中国抗日力量,但一时还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英美对日宣战,日本人终于可以下手了,他们抢走了医院全部医疗器械。希荣德夫妇先是被关在家中,随后即被送进集中营。

不过希荣德夫妇并没有被关进山东潍县乐道院集中营,而是被关进上海盟国侨民集中营。随着日军战事的吃紧,越来越严酷,苦役、饥饿、瘟疫、殴打、恐怖,伴随他们度过了九百多个日日夜夜。

希荣德在夜晚偷偷地写日记,他把这一切都记在了他的日记中。

齐大情怀:出任齐鲁大学医院代理院长

与中国朋友同生死共患难结下深情厚谊,希荣德从走出集中营的第一天起就想重返山东。但由于集中营的铁窗岁月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健康,加之已经离开英国故乡十多年,于是全家乘船离开上海,先回到英国与父母团聚。

1946年6月,希荣德留下妻女独自重返中国山东。12月回到山东后首先去了周村。但在那里他看到复育医院千疮百孔已近一片废墟,短时间难以恢复。1947年5月他接受济南齐鲁大学附属医院的邀请,去医院妇产科做主任医师。不久齐鲁医院院长赵常林博士去美国学术休假,齐大校长吴克明遂聘请希荣德为代理院长。1948年8月赵常林从美国回到济南,希荣德又被吴克明聘为医院妇产科长期主任,英国浸礼会同意了这一聘任,但建议他先回英国与家人待一段时间,于是1948年9月1日希荣德离开济南返回英国休假。而这一去也就回不来了。

1982年英国圣安德鲁斯小镇,希荣德希如兰父女家中,又迎来第二位来自山东济南的女留学生,她就是高学良之女高艳。希荣德为践行30年前对助手高学良的千金一诺,安排高艳留学期间就住在二女儿希如兰家中,在英一切费用由他全部承担。1984年高艳学成回国,希荣德也忙于打点行装,准备故地重游。然而正当高艳奔走于山东外事部门之时,却从英国传来噩耗,或许是兴奋过度,希荣德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77岁。

希荣德在抗战前后有上千封写给父母的书信。退休后的希如兰整理父亲的这些遗书加上自己的童年回忆准备结集出版。后来此书在英出版,中文名《风雨家书》。近年来希如兰姊妹继承父亲遗志多次重返中国,到生养过自己的山东老家看看。2013年希如兰再访齐鲁医院,并将父亲当年亲笔所写医案赠送给医院。